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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年輕記者的信new.jpg

弗里德曼先生您好:

  讀完信後回覆是我一直以來的習慣,雖然您的這封信,收件人不是我。我在校園的報社發想議題、採訪報導、定期發行報紙……,但一直都知道,我還沒有資格做一名記者。書中講的是理想、是您的經驗、是他人的挫折,闔上之後,我有我的現實要面對,等到我也經歷了您所謂淒涼、艱苦的日子,我可能就朝著記者之路慢慢邁進了。

「我希望我能告訴你們,你們正在進入一個歡迎你們、尊重你們,甚至敬畏你們的世界。」

  一開始您就在序言裡做了最深沉的諷刺。媒體亂象,舉世皆然。閱讀的過程中,每次您提到身旁的例子,我總忍不住想想我身旁的例子。在我生長的這個國家,台灣,媒體是眾矢之的、社會的亂源。對您而言,記者是一個神聖、專業的工作,是見證人、觀察者和講述者、必須獨立思考,您說:「我們的確需要專業工作者的職業精神,以便理解這個世界。在倫敦的部落格寫作者和手機攝影者能夠提供語言和形象的『原材料』,但是他們不能把它梳理和提煉成新聞學意義上的『書寫歷史的草稿』。」您能想像嗎,台灣記者常在報導裡直接使用由一般民眾拍攝的材料,甚至連文字來源,都是所謂鄉民的推文。在台灣,人人都可以當記者,是一個「全民記者」的社會;在這裡,「記者」的定義不同,他們是大家嘲諷揶揄的對象,「小時候不讀書,長大當記者」。

  批判媒體的聲音已經很多了,其實不差我一個。我也曾經在去年某堂課的報告中嘗試探討媒體亂象的問題,無論是從心理學角度的閱聽習慣、媒體背後的商業利益、政治操作,甚至社會環境文化的面向切入,似乎都可以勉強說出一個原因,可是說得再多,問題永遠在那裡。所以我不打算再說大環境的問題了,我知道有很多改革者已經投身在路上了,而事實上也有許多在崗位上的人從未放棄他們的堅持與原則,既然這個環境不會因為我的加入與否而有太大的改變,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那我為什麼還要加入?

 

「當你拋棄對寫作的浪漫幻想,當你意識到寫作是可以透過學習而提高的,而不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你就變得自由了。」

 

  閱讀這本書最大的發現就是,原來記者需要的是這些能力。因此不是媒體這個環境需要我,是我有限的人生需要它。如果奢侈一點,選擇志業的時候我們可以順便想像我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我希望我是擁有這些能力的人。

  每一個愛寫作的人或許都曾有一個當作家的夢想,但不可諱言,我是一朵養尊處優沒見過世面的溫室花朵,我不可能每天坐在書桌、打開電腦,就可以洋洋灑灑千字萬字這樣寫,也許可以,但內容是什麼?誰要看?應該是說,我們都曾渴望做一名說故事的人,可是往我自己身上看,我是一個沒有故事的人,我只能不停為賦新詞強說愁。(當然,沒有人是沒有故事的,只是一個人有限人生的故事終究是太單薄了)而您說,「寫作是為故事服務的,為故事寫作要求僅忠實於故事本身,而忘了你自己。」其實寫作本身是一個很自我的過程,甚至需要孤獨,可是矛盾又有趣的地方就在於,你常常需要寫的是,世界的喧囂。

  又或者,其中一個您提到的寫作技巧是找到「中心思想是什麼」,乍聽之下很簡單,實行起來卻不盡然。讀的東西慢慢累積起來後,常會發現自己迷失在論述之中,除了感到自己的學識不足,有時也會發現有些長篇大論其實矛盾重重、狗屁不通,但如果能找到中心思想是什麼,就能拆解擊破,甚至擁有批判的能力。這也和我接下來要提到的這點有關,您在書中提到從事新聞工作需不需要是本科系時,建議每個本科系的學生都應再選擇另一門專業,例如藝術文學或歷史。就現在短暫的經驗來說,在這個沒有新聞系的學校,我很慶幸自己先以實務的方式接觸媒體,在必須產出成品的情況下,當感到迷失、或找不到著力點時,便會知道自己哪裡不足,哪裡需要回頭在新聞的專業知識中找尋答案。而我的科系,正好也是外界認為需要找尋另一項專業的外文系,大家認為我們「英文很好」,因此需要找一個「用得上英文」的專業。事實上,外文系教我們的不是這些,應該說,不只是這些,還包括理解分析文本(知道別人在說什麼)、爬梳脈絡(知道別人為什麼這樣說)、以及找出與當代社會的連結(別人說什麼與我何關)等等的能力。而這些能力在我的媒體實務上給了很大的幫助。我看似在這兩個都需要另一項專業的學科中找到平衡,但更重要的其實是,沒有任何一項專業不需要別的專業,所以沒有任何一項專業需要受到外界的誤解。

 

「你必須去做你害怕的事。」

 

  弗里德曼先生,必須慚愧地說,讀完您的書以及寫完這封信我仍未下定決心要做一名記者。因為我知道要有足夠的武器,才能上戰場,否則就是屍骨無存。這是媒體最壞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能在最壞的時代生存,就能擁有應付任何一個時代的能力,而這個時代不需要我,是我需要這個最壞的時代,來造就一個不那麼壞的自己。

 

一名年經讀者 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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