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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goo.gl/m07uyA)

 

「你的人生,沒人能替你決定。」月光下,胡安對Chiron說。

一句美麗又哀傷的話。上學期修成長小說時,曾提到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就是要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子。」那個位子,我們只能去找;可是能找到的,也不會有別人了。

這是一部看似要處理很多政治正確議題的電影,也許是種族、也許是性別、抑或是權力,但撕開這些標籤,這終究是一個「自己應該/會成為什麼樣子」的終極命題。

電影分為三個部分,Chiron幼年、青年與成年時期。

Little

電影一開始便以毒品買賣拉開序幕、也埋下伏筆。在那樣的環境下聚眾滋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於是我們便期待著,Chiron與那些街頭混混的人生會有什麼不同。體型瘦小的Chiron是同儕霸凌欺侮的對象,此時胡安,他生命這個階段的重要他人出現了。很明顯地胡安頂替了父親的位置,讓Chiron明白什麼是溫飽、什麼是家的形狀、了解並珍惜自己不同的膚色,也學會了感受水、或者藍色,帶給自己的神奇力量。自從胡安教會Chiron游泳後,他便愛上了在水裡的感覺:回到家,發現自己唯一的樂趣電視機消失,他立刻去放了洗澡水,加了藍色的沐浴精;後來幾次人生關鍵性的決定也都發生於濕漉漉的臉從洗手臺抬起那刻。胡安當年將他從街頭帶到水裡,所以Chiron總是冀望能在水中找到人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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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goo.gl/bUFApc)

父之名帶來了秩序,讓Chiron在混亂的生活中找到了一點安定。男孩自然而然地想要模仿父親、想要成為像父親一樣的人,但知道胡安是藥頭這個殘酷的真相後,這個位置上的父親頓時成為是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童年、意即那個可以裝做什麼都不知道的時代也宣告結束。

 

Chiron

於是必須要面對了,面對母親的毒癮,面對心裡對好友漸漸不一樣的感受。這是Chiron三個階段內心最混亂的時期,當年那個瘦小的男孩長高卻沒有變壯,一樣羸弱、無力反擊,或者說,選擇不反擊。

胡安離開後,逃避母親、或者被精神狀況不穩定的母親趕走時,Chiron還是回到胡安家,Teresa,胡安的女友,還在那裡。與其說頂替失能母親的位置,Teresa像朋友也像精神支柱,在告別童年之後,Chiron至少還能在這裡找回一些曾在屋簷下安穩吃飯的記憶。但Teresa終究不是母親。在一切都處於混亂狀態的青春期,母親比自己更混亂更不安定,在年少時代的Chiron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陰霾,也影響他後來的選擇。我認為,Chiron在未來會走上那條路,變得強壯(無論生理或心理),可能都是因為他在這世上唯一的家人不能沒有他的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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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goo.gl/d0lW28)

在這個時期的另一個關鍵人物是好友凱文。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對凱文有太多太多無以言喻的感情,Chiron會不會就不會犯下錯誤,然後走向一個截然不同的人生呢?這樣的想像顯然是濫情又沒有道理的,現實就是在那個什麼都沒有的年紀裡只有凱文願意關心永遠都躲在角落噤聲的自己。在電影裡,性傾向的問題沒有被放大著墨太多,或許當時在餐桌上問胡安有關同志的事情後,Chiron就已經漸漸有答案了吧,而他也知道這終究是個沒有結果的選擇,他能為凱文做的太少,於是只能在挨凱文一記又一記重拳時不斷站起來,為了讓他不要在同儕間為難,堅定的眼神像在說:「我為了你,什麼都做得到。」

Chiron開始為自己的人生做決定。在此之前他總是被動接受所有事情,被動接受自己的命運、被動接受好友的給予。可是當他穿過長廊、穿過人群,去做這個葬送自己一生的選擇時,他似乎也了解,原來掌握自己的人生是這樣的感覺,即使擁有這個權利的同時背後永遠都是更大的代價。或許,當年胡安在海邊告訴Chiron有關藍色男孩的故事時,最後說的這句話:「有些時候你得自己決定你要做什麼,沒人能替你決定。」Chiron一直放在心裡。只是真正做了決定之後,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Black

觀影前已經知道是生命的三個階段,因此抱著一點好奇跟期待,下一個階段的Chiron會是什麼樣子。當看到一口金牙、開著名車的Chiron出現時,心裡有股巨大的悲傷悄悄蔓延。

曾經被母親因毒品導致的歇斯底里傷害的這麼深,Chiron繞了一大圈,做的仍是毒品生意。

這樣的發展放在社會脈絡下當然有很好的解釋,但放在個人的生命歷程中無疑是最深沉的諷刺。當年弱不禁風、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男孩,為了保護母親,甚至更多是為了保護自己,每天睡前都要健身維持強壯的身材;昔日那個在眾人面前羞澀懦弱、總是抬不起頭來的小孩,現在可以在疾馳的跑車上跟小弟談笑風生、談生意談女人。但從Chiron什麼事都毫不在乎的神情裡,很難去忽略那對會說話的眼睛。深邃似海的瞳孔裡,裝著幾年來只有自己知道的滄桑。滿口金牙的嘴豪邁大笑,眼角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看Chiron這個樣子,凱文不會比我們不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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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https://goo.gl/fqehli)

他們再相遇是意料之內,但我覺得這段更大的用意是,我們得以藉由凱文的眼睛去看Chiron。我們和凱文一樣,期待看到長大後的Chiron是什麼樣子,想像他應該會變成我們心目中那個樣子,那個總和同儕不太一樣的樣子。但我們和凱文一樣失望了,因為Chiron不是我們想像的樣子。而當Chiron說:「我在做自己啊。」那一刻,我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狂妄,我們憑什麼覺得別人應該活成自己想像的樣子?那我們自己呢?當Chiron反問凱文的近況,他說:「我根本不值得一提。只是渾渾噩噩的活著,從未實現心中想做的,我能做的就是活成別人想要的樣子。我從來沒有真正做自己。」

這或許才是真正的問題,而且永遠無解。Chiron與凱文,一個做自己,一個沒有做自己。但所謂有沒有做自己,都是他們自己認為的。這就凸顯了「做自己」的荒謬,我們也許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完全了解自己,卻一直高喊著要做自己。那個自己,到底是誰?

但找到自己真的這麼重要嗎?在找到自己之前,或許我們仍可以選擇一種方式好好活著。也許需要照著別人的方式而活,也許可以照著自己的方式而活;可能可以變成別人心目中的樣子,甚至可以變成自己心目中的樣子。可是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找到自己接受的方式,唯有如此,我們才能比較容易快樂。Chiron接受了他現在的位置,即使不是別人想像中的樣子;凱文也接受了別人想要他變成的樣子,因為至少他可以不用每天生活在憂慮恐懼之中。

兩人最後的談話在凱文家,牆上是孩子的塗鴉,他們都從遙遠的兒時抵達了現在。有些東西已不復返,例如未經殘酷社會摧殘的單純;但有些東西還在,比如,他們還是可以給對方一個擁抱,不是很深,只是頭靠著頭、肩抵著肩,如同當年在海邊、在月光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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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妮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